散文|潘蠓汀:愿岁月抹不去记忆中的斗笠
2022-07-07 11:31:58          来源:中方县融媒体中心 | 编辑:杨丽群 | 作者:潘蠓汀          浏览量:11630

雨滴落在了青石板上,柔情地扩散开来,空气中夹杂着些许桃竹的味儿,清新又令人熟悉,或者说:这味儿是耐人寻味的,落日弥漫起了一抹橘黄色,让我忆起了故乡的小镇,亦或说是巷中里的人。

脚踏在崎岖的(由碎石块拼凑凑起的)一条泥泞路。望着瓦砾上升起的缕缕炊烟,朦胧出一丝江南风味,巷中隐隐约约传出的喧闹的嘈杂声成了一段不太和谐的音律,若是向里走去,不难发现一对奇葩的组合——一个坐在小木凳上,扇着蒲扇的老人,身旁提着几摞斗笠的噘嘴女孩。老人在夕阳下的背影显得分外落寞,恰似秋日里沉寂的秋水,看不出她眼底的一丝波澜......

“我看实在不会再来人了,天都快黑了,咱们该回去了!”我以一种极不耐烦地口吻朝您说着,您独自坐在那个小凉凳上,看着来来往往的人,心中似有诉不出来的苦水,“妈妈,妈妈,您看我的新贝雷帽,好看吗?”人群里传来一个好稚嫩的声音,但在此情此景下,却如一种魔怔刺入您的心中,我晓今儿而这斗笠是很难卖出去了,“奶奶,我看那人今儿怕不来了,我们收摊吧!”我试图再次劝您回去。“再等等吧,我觉得会来人的。”您望了眼集市里络绎不绝的人,手里的蒲扇默默放下,在手心中拿不定主意般,只是不断地攥着手指,风吹过您乌黑的发丝,勾勒着那夕阳下被光衬得如点点萤火似的轮廓,我稚气地说;“那我自个可走了!”说罢,则扭了脖子,朝巷外走去,留下您独自一人在集市。

其实对于编斗笠一事,昨夜已经起了一次矛盾,夜里传来“刺啦啦,刺啦啦——”的怪声,伴着屋外的蛙声和蝉声不免有些扰人的清梦,我寻着声下了楼,只见中堂里那盏灯还未息,您坐在一把被岁月沾染了色泽的木椅上,神情悠哉的模样,手拿一把小镰刀将分成了长块的竹条削成了细细的竹篾条,您的手法极为娴熟,很难看出有半分迟疑。若是常日里,您很少会露出像今夜这般慈和的笑面,您望了眼身旁越摞越多的斗笠,像是那和孩子许久未曾相见的老母亲,泪光闪烁在您的眼角,您看斗笠的眼神无不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深情,看着您多年来留下的不少伤痕的老茧子,我不免生出一抹心疼来,斗笠对于您究竟是什么?我说不准。

“亲爱的,您怎么又在忙活啦?”我朝您眨了眨眼,您指了指中堂里的斗笠,没有多言,我仔细瞅了几眼那一摞摞的斗笠,青翠色的,泛着些秋黄色的,上了油显得格外亮眼的。不难看出您眉宇间早已溢出来的骄傲,“明儿,镇上赶集我答应了别人要做完这批斗笠!”您扶了扶灰黑色的老花镜,用清澈的双眸注视着我,“您都快八十了,怎么还坚持做斗笠?”我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,“自打小我的母亲啊,在我只有五岁时就已经在教我编斗笠啦!”您似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,“要知道咱们中方斗笠以前可出名了!家家户户没有不会编这个的人呐!”对于中方斗笠,我确实听老一辈的人说过,“咱们这儿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底蕴的宝地儿!”这句话我从小听到大,只是随着科技迅速发展,我们的斗笠似也不再被大家所需要,古有“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”又有“青箬笠,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”斗笠的历史源远流长,但今遮阳帽,雨伞,各种千奇百样的工具被大家所种草,中方斗笠也渐渐沦为一种工艺品,多半出现在了景区或是博物馆中珍藏,民间用斗笠的人愈来愈少......您似乎还想向我说些什么,“嘭——”一声,父亲将房门打开,迈着沉重的步子,以一种气愤的口吻道:“妈!这么晚了,您还在瞎折腾什么?这几个斗笠赚不到几个钱,您老怎么还这么老顽固,都什么年代啦?谁家还天天编斗笠!”父亲一向是不赞成您编斗笠的事的,他啊,老觉得这是过去该干的事,所以他把编斗笠这门老手艺丢弃掉很久了,父亲生硬的话语将气氛灼热出一股火药味儿,“孩啊,改革开放初,咱家是靠编斗笠支撑下来的啊!”您似乎碰到了什么底线,极为反常地大声喊道,可父亲依然不肯让步,“您都将近八十的人了,还天天搞这些,您让外人怎么想?是我这个不孝子不给您生活费,让您吃不起饭了吗,您才在卖斗笠吗?”您想反驳回去,但父亲再一次将门狠狠一摔,回房就寝,留下您一人坐在那盏橘黄色的日光灯下,光透过房檐,洒在您柔和的面庞上,显出了丝丝落寞和说不尽的无奈,具体的我已记不清了。我只记得的是,这一夜,您彻夜未眠,陪伴您的也只有您挚爱的斗笠。“咱家是靠斗笠支撑起来的。”这句话也久久萦绕在我的脑海,随着夜色入了眠。

夕阳渐渐将天空晕染成一片番茄红,镇上来来往往的人也渐渐稀少,戴贝雷帽的女孩也同母亲回了家,剩下的只是些在收拾摊位的小商贩和想来捡些便宜蔬果买的“婆婆客”,您孤身坐在了那把木椅上,很明显订斗笠那人爽约了。我想还是去帮您收拾收拾回家去吧,但在人群中,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朝您走去,他将地上的斗笠渐渐摞齐,用担子挑好,他道:“妈,咱回家!”是父亲!他啊,老那么口是心非,“不!”您话音未落,父亲料想到您想说些什么,开口:“订斗笠那人给家里来了电话了,他今儿被事情耽搁了,他后天来取这批斗笠。”听到这里,您眉眼眯开了一条缝,眼角的褶子也被笑了出来,像是个小孩般站了起来。瞧,您嘞!老是这般容易满足,父亲瞧着您的模样也默不作声,他啊,也只是一个珍惜斗笠的人,虽多年不曾碰这门老手艺,但我知道,打他骨子里,他的血液都在沸腾着说:“中方斗笠曾是养育了他的人!”

“爸,等等我!”我戴上了剩下的一个斗笠,我们祖孙三人在袅袅升起的炊烟下,朝着桃竹的小路去往回家的十字路。欢送我们的是林中竹叶和斗笠所独有的竹香味。

指导老师:刘美兰

(该文在第十九届“叶圣陶杯”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中荣获省级三等奖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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